独鹤爱清幽,岂为九天闻。

[昭师]代君

☆伪历史同人


☆梗来源于仇鹿鸣先生所著《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》中的这一段





昭师的接位并不是那么自然平顺的……于是想写一个外人觉得意料之外,而阿师属意阿昭的故事。


也尽量想写出来自己心中昭师的相处模式——近乎“相依为命”的信任,配合,通透的互相了解。


☆关于昭师两人的字迹,《述书赋》:“……子元之瑰迹,子上之雄神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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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报呈上,司马昭就着烛火目光一扫,怔在当场。屋内静若寒潭,所有暗涌的情绪无从宣泄。他缓慢地抬头,吐出一字:“走。”

 

侍从牵马过来。司马昭心事重重,握着马鞭的手似乎轻微发抖,不经意鞭子坠落在地,侍从小心翼翼地捡起奉上,他勉强一笑,像是想说句什么缓解气氛,手指一颤,竟又落下了。

 

侍从机敏,有所顿悟,双膝一软已跪在地上。司马昭弯腰拾起鞭绳,昂首跃上马背,暮色之中神情莫测,难辨真意。

 

安世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,低声道:“父亲,早归。”

 

司马昭想这一幕太过熟悉,从前兄长领着他这样同父亲说过,后来他与兄长也有数次类似的对话。朗朗道别,其实离情并不深刻,他们笃信自身的力量与幸运,一定会归来,一定会重逢。

 

天必眷我。

 

他忆起司马师说这句话的悠然语调,胸腔内血气翻涌,马蹄声声,一路扬尘,每一步皆实实踏在自己心上。

 

到底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。司马昭终于再一次看到他已然长眠的兄长,冷淡孤清,安宁得像只是入睡。即使在沉睡中,眉间依旧云遮雾掩,太多心事不明。司马昭下意识地伸指欲抚,未触及便生生止住,凝固成一个徒然而未完的手势。他想象着那个人临终前受过的痛苦,紊乱心跳变得静默迟钝,空空荡荡,穿堂风似有回声,旋绕不去。

 

司马昭垂下眼帘,将那人握着的手轻柔地抚平展开,掖进被子里。

 

你放不下的,该由我背负了。

 

傅嘏与钟会早有准备,此时亦不得不长话短说。略商量过形势和对策,司马昭忽然问:“消息何时报与叔父?”

 

傅嘏道:“天下皆知时,他自然会知道。”

 

司马昭闻言一扬眉,并无惊奇神色。钟会忍不住问道:“遗命所嘱,意料之中?”

 

眼前溅开无数光晕,思绪缥缈,重回某一日,他去探望病中的兄长。在他面前,司马师是不用多掩饰什么的,轻按患处,难得有一丝抑郁无奈:“神医亦无把握。”

 

兄长大人性格坚忍,司马昭不知如何宽慰,只能暗含忧虑关切地望着他。司马师疲倦地合上眼,自言自语般发问:“若我病倒,你能继续这条路吗?”

 

司马昭从未想过这种结果,微微错愕。自初就已无形决定,承担家族与父亲厚望而前行的兄长,责任与权力绝不旁落。而自己只须紧随其后,配合无间,应对他们共同的敌人。

 

这本是他们原有的,注定的命运。

 

司马师见他沉默半晌不答,轻轻一哂,望了过来。视线相迎,他方才答道:“定然不负兄长所托。”

 

唇畔漾开浅淡笑意,司马师道:“我不会看错。”

 

司马昭吁了一口气,欲融化此刻沉重严肃,故作轻松笑道:“叔父声望更高,胜过我许多。兄长如此期许,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说过于私心。”

 

“私心?”司马师淡漠看向远处,“于公于私,你都是唯一合适人选。”

 

岁月划开深静河流,世情冰炙,故交新知,人心反反复复,永远不会停止算计和争夺,渡过那么多暗潮汹涌的危机,他们从不向对方表示感谢或者抱怨,一切都理所应当,他们就应是这样,风雨同济,坦然相对,若无其事。

 

司马昭还在胡思乱想,忽然听见兄长非常轻微地叹了一声,道:“况且,你曾对我说过……”

 

他一时不解其意,然而司马师截住了话,似是不欲多言,面容倦色愈重,司马昭便道:“兄长,好好休息。”就此告辞。

 

 

 

他回过神,元姬静静走近,已陪他立了多时。时值入夏,天气渐热,人站久了会有些恍惚。一切尘埃落定,他有惊无险地接下兄长权势,走过人群向皇帝复命时,分明感到那些注视里的错综情绪,如同流言,不得止息。

 

有人议论,说这分明是天降好事于他,所以不见悲戚之色。大概,也有人信了。

 

司马昭负手而立,心想,我无须对任何人解释。

 

因为那个人,从不需要别人的解释。

 

元姬轻道:“桃符孝心甚重,我害怕他伤了身体。”

 

司马昭道:“我去看看那孩子。”心底蓦地一软,桃符,桃符,有次席上他和兄长同时唤出,颇觉有趣,相视而笑,桃符犹豫了一会儿,向司马师投去询问眼神。司马师微笑:“到你父亲这边来。”桃符依言走过去,模样甚为乖巧。许是酒意,许是戏谑,司马昭也笑:“你父亲到底坐在哪边?”

 

话一出口司马昭便有些后悔,太孟浪冒失。司马师倒是不以为意,低头看着桃符。那小小人儿如有灵通,伏在司马师膝上,望着“叔父”道:“父亲与叔父是同一边。”

 

行至院外,不期然瞥到安世身影。桃符身着素服,仰头瞧着哥哥,兄弟俩对来人俱无察觉,安世手折一枝繁丽花木,递给年幼弟弟:“人于世间,犹如草木花树,荣枯皆有时限。哀痛过度,如何对得起在世的亲人呢?而且思念太深,恐怕逝者亦不得安。”

 

司马昭不由一怔,只听桃符声音小小却坚定地保证:“我听兄长的话……不负父亲对我期望。”


日影落在萧疏叶间,这样热,又这样安静,低低絮语,轻悄如风飒飒摇动树叶。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,司马昭自幼跳脱,兄长规规矩矩坐在书房里,他也去搅扰,站在窗外招手唤道:“阿兄,出去瞧瞧。父亲要过几日才回家。”

 

司马师装作没有听到,手却不受控制,心神一乱,字便乱了,他只得搁了笔,扭头警告弟弟:“你那份可写完了?”

 

司马昭稚气未褪的脸上满是笑容:“足可应付。”他也知道自己的功课原就比兄长少一些。身为长子,又兼天资出众性格沉稳,司马师一直身负重望,于是勤勉不懈,绝不让那期待成空。落在司马昭眼里,只觉得辛苦,“阿兄何必时刻不放松,做完一样,他们又来一样,像我只要按时交上去,省得麻烦。”

 

司马师淡淡道:“父亲对我期望甚高,怎能让他失望。”语气略为加重,“他对你其实也颇用心,不过我们都知道不能太逼迫你,等着哪天你便明白了,自求上进。”

 

侍女远远走过,隐约传来笑语:“两兄弟说话倒隔着墙——”

 

司马昭挠了挠头,仍然趴在窗台上,瞥见兄长的字迹,可窥日后瑰丽形状,念及自身,嘟囔着笑出声:“阿兄偶尔帮我一次,还教他们看了出来,我说了,阿兄本来模仿不像我的……”

 

司马师咳了一声,有些不自在:“谁也学不来你那一笔粗疏。上次是哪位先来央求我,说贪玩耽误了时候,到时交不出定会被责罚?还连累了我。”

 

司马昭也不好意思起来,他脱口道:“虽然我也学不像阿兄……阿兄以后有什么事,我定会尽全力相助。”

 

司马师微带异色地凝视着他,片刻后移开目光,仿佛专心致志地瞧着面前摊开的功课,却轻声问了一句:“当真?”

 

“无论何时,无论何事。”他说。

 

 

 

司马昭终于落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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